本報記者 朱忠鶴
探新展
春節(jié)期間，遼寧省博物館推出“靈蛇獻瑞——乙巳蛇年生肖主題文化展”,，在60件（套）蛇元素藝術精品中,，我省出土的與蛇有關的文物不僅是展覽重點，也成為春節(jié)假期推介,、展示遼寧厚重地域歷史文化的重要載體,。其中一件查海文化遺址出土的8000年前的陶罐上，印有“蛇銜蟾蜍”圖案,，這是我國目前發(fā)現(xiàn)的最早的蛇元素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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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海遺址出土蛇、蟾蜍,、龍形象,，再現(xiàn)8000年前古人的原始圖騰
作為一年一度的以生肖為主題的展覽，遼寧省博物館在春節(jié)期間推出“靈蛇獻瑞——乙巳蛇年生肖主題文化展”,，文物展品有近60件（套）,，均出土于遼寧地區(qū)?！拔奈?藝術品+民俗品”的組合,，讓整個展覽充滿年味、文化味和喜慶,。
此次展覽的“鎮(zhèn)展之寶”是一個出土于阜新查海遺址的筒形陶罐,，距今8000年。因陶罐上雕刻有“蛇銜蟾蜍”紋樣,，故此陶罐名為“蛇銜蟾蜍紋筒形陶罐”,。
“這個陶罐上的蛇形，是我國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的最早蛇紋圖案,?！薄办`蛇獻瑞——乙巳蛇年生肖主題文化展”策展人、遼寧省博物館展覽策劃部研究館員周穎說。
考古發(fā)現(xiàn),，遠古時期的先民對蛇既畏懼又崇拜,。蛇的來無影去無蹤、蛻皮再生,、多產(chǎn)多生的特質被先民賦予了智慧,、力量和生命的吉祥寓意，由此產(chǎn)生了蛇崇拜,。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蛇的形象逐漸從神秘的圖騰演變?yōu)槊耖g故事和傳說中的重要角色，其意義也從早期的崇拜與畏懼逐漸轉化為道教,、佛教以及民間文學中的主角,，具有多層象征意義。這既反映了社會的演變,，也體現(xiàn)了人們對自然力量的敬畏與尊崇,。在這一過程中，蛇的文化符號與人們的生活,、信仰體系深度交織,，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獨特而又內涵豐富的載體。
原始社會,，生產(chǎn)力低下,，人類對抗自然的能力較弱，蛇是傷害人類的生物之一,。在長期的人蛇斗爭中,，人們不僅看到了蛇的猙獰，也發(fā)現(xiàn)了蛇的美,，它能捕食嚙齒類,，還能“預報”大雨，使人們對水災有所防備,，所以在后來的巫術等活動中,，蛇成為能預兆吉兇的奇特動物。
出土于查海遺址的這件夾砂黃褐陶敞口筒形罐,，一面浮雕單只蟾蜍,，另一面浮雕蛇銜蟾蜍圖案：蟾蜍作四肢張開驚恐逃跑狀，蛇張口銜住蟾蜍右下肢,，用力擺動尾部,，形象生動逼真，充分反映了查海先民對蛇的崇拜與敬畏,。
查海遺址位于阜新縣沙拉鄉(xiāng)查海村西南,。它宛如一顆深埋于歲月塵埃中的古樸明珠,，閃耀著遼西地區(qū)新石器時代的熠熠光輝。
1986年,，考古工作隊初次發(fā)掘這片遺址,。此后，歷經(jīng)6次的精心發(fā)掘,，揭開了查海遺址的歷史面紗，查海遺址清晰地呈現(xiàn)在世人眼前,。
這是一個新石器時代遠古居民的聚居區(qū),。“村子”外圍,，一道壕溝蜿蜒環(huán)繞,，那是遠古先民們抵御野獸侵襲的防線；步入村子內部,，目光所及之處,，一間間大小各異的“房子”緊密相依，錯落有致,。這55座房址,，恰似一組凝固在時光里的古老音符，東西成排,、南北成行,，奏響了史前聚落有序生活的旋律。經(jīng)考古專家確認,，查海遺址是我國北方目前發(fā)現(xiàn)的最早的史前聚落遺址,，被譽為“遼河第一村”。
令人驚喜的是,，在查海遺址,，不僅出土了“蛇銜蟾蜍紋筒形陶罐”，還在史前聚落遺址里發(fā)現(xiàn)了長19.7米的石堆塑龍,，以及帶有龍紋的陶片,。
查海遺址博物館館長李井巖表示，種種跡象表明,，龍形堆石是“查海村”中最為重要的崇拜性祭祀遺跡,，是查海人集合、祭祀之所,，說明以龍的非凡神形為代表的原始宗教的觀念,，在8000年前查海人的心中已經(jīng)形成。
蛇,、蟾蜍與龍的造型一并出現(xiàn)在地處遼西北的查海遺址,，并不意外。
在這一特定歷史時期，原始宗教在人類文化領域占據(jù)主導地位,。彼時,，龍、蛇以及蟾蜍崇拜,，本質上屬于一種造神行為,。要知道，崇拜這一心理活動往往需要依托藝術形式與審美情感來展現(xiàn),，唯有將崇拜對象塑造得愈發(fā)高大,、完美，方能契合崇拜者內心訴求,。如此一來,，在龍崇拜產(chǎn)生并逐步發(fā)展的進程中，人們的審美意識得到了顯著強化與升華,，并最終匯聚凝結,，形成了如今我們所見到的龍、蛇,、蟾蜍三位一體獨特的龍崇拜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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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山文化到春秋時期，“蛇”漸用于器具造型和裝飾
在遼寧地區(qū),，蛇的形象,，從8000年前的查海文化一直延續(xù)到6000年至5000年前的紅山文化。
8000年前,，被溫暖,、濕潤氣候滋養(yǎng)的查海先民，生活方式由原來的采集,、漁獵模式逐漸過渡到以原始農(nóng)業(yè)和原始畜牧業(yè)為主的生產(chǎn)模式,。6000年前，紅山文化先民的生活方式,，也在原始農(nóng)業(yè)與漁獵之間不斷切換,。
在此次展覽中，一件蛇狀玉耳墜以圖片形式出現(xiàn)在游客面前,。這件耳墜呈灰白色,，蛇的頭部嘴巴、眼睛清晰可見,，且非常光滑,。大小約等于成年人食指中指并在一起。
周穎介紹,，這是一件紅山文化時期的珍貴文物,，出土于朝陽市凌源田家溝紅山文化墓地,。該遺址位于大凌河支流滲津河左岸，距離牛河梁紅山文化墓葬群約51公里,，被譽為“小牛河梁”,。這一遺址的發(fā)掘對于研究牛河梁及其周邊地區(qū)的紅山文化聚落規(guī)模與結構具有重要意義。該遺址于2009年進行搶救性發(fā)掘,，出土多件玉器和其他文物,。這件蛇狀玉耳墜，既是墓主人身份地位的象征,，也印證了《山海經(jīng)》中關于“珥蛇”的記述,，即“以小蛇（或玉制的蛇狀物）為耳飾”。
由于遠古先民對蛇既畏懼又崇拜,，故產(chǎn)生了許多關于蛇的神話傳說,。在《山海經(jīng)》等古籍中,，有關于神人戴蛇的記述,。伏羲和女媧也被描繪成“人首蛇身”的形象，他們的創(chuàng)世神話顯示了古人對自然和生命的崇敬,，也展示了蛇形神靈作為智慧和生命源泉的象征,。
進入青銅時代，遼寧地區(qū)也出土多件帶有蛇形圖案的文物,。1958年,，在朝陽縣十二臺營子鄉(xiāng)柏山腳下一座春秋時期的青銅短劍墓里，相繼出土了“雙頭蛇人面銅牌飾”和“雙蛇糾結銅具”的文物,。
“雙頭蛇人面銅牌飾”中間為一人面形,，突額、長鼻,、突唇,、圓眼，外邊是由身體相連的兩條蛇盤曲構成的圈框,，在人面與蛇形圈框之間有6個寬輻條形連接支撐,，人面上下的兩個寬輻條上飾有三角形花紋，背面有一穿鼻,。牌飾的人物造型較罕見,，當屬典型的北方人種特征，為研究使用青銅短劍的古遼東地區(qū)人群族屬提供了非常有價值的資料,。
“雙蛇糾結銅具”整體似錨形,。中間兩條蛇盤曲纏繞形成4個橢圓，蛇頭頂一方形系環(huán),，蛇尾與兩只似鳳鳥之類的動物相連,，首方折,，喙如鉤。底足為5個聯(lián)珠式裝飾,。通身嵌綠松石,。這件器物推測應是一件華麗的馬具，體現(xiàn)了北方先民重蛇,、崇蛇的傳統(tǒng),。
研究發(fā)現(xiàn)，這座青銅短劍墓里出土的青銅短劍有別于中原地區(qū),，是古遼東地區(qū)獨有的“曲刃劍”,，這既反映出當時北方民族的文化特色，也體現(xiàn)了古代各族人民在文化上的交流與融合,。這兩件與蛇有關的青銅器文物也證明了當時的這支北方族群對蛇文化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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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國時期墓葬，再次出土“蛇銜蟾蜍”圖案文物
有意思的是,，“蛇銜蟾蜍”圖案在我省共發(fā)現(xiàn)2件,，除了8000年前的查海遺址出土的陶器外，還有一件出土于我省凌源三官甸子青銅短劍墓——戰(zhàn)國時期“蛇銜蛙銅飾件”,，該文物也亮相在今年的“靈蛇獻瑞——乙巳蛇年生肖主題文化展”上,。
這件文物為銅鑄。它構思巧妙,，將蛙與蛇的形態(tài)精妙融合在一起,。文物中的蛙仿佛從遠古的泥沼中躍然而出，前肢穩(wěn)穩(wěn)撐立,，似在訴說著堅韌與不屈,，后肢收屈，蓄滿力量,；靈動的是兩條蛇,，蜿蜒而來，各銜住蛙的后肢,，蛇身纏綿,、糾結，勾勒出3個橢圓形穿孔,，恰似時光的眼眸,，窺探著往昔。蛇尾俏皮地微微上翹,，截面呈半圓形,。
在蛙背與蛇眼之處，有綠松石鑲嵌其中,?！吧咩曂堋边@一獨特題材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F(xiàn)于祭器之上，承載著先民的祈愿,。而此刻,，它化身車馬具，穿梭于歷史的車轍之間,，作為北方系青銅器獨有的動物意象,，具有十足的地域文化特色。
對于這件文物,，不同學者給出了不同的文化解讀,。有人認為，它或許源自那時對蛇圖騰的尊崇,，也有人認為,，這寓意著生命的循環(huán)往復、生生不息,，詮釋著天地間和諧統(tǒng)一的至美境界,。
除此之外，我省還出土了隋唐時期的蛇元素文物,。那時,，朝陽被稱為營州,，是從中原通往東北,、朝鮮半島的必經(jīng)之路，是中原王朝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前沿陣地和軍事緩沖地帶,，戰(zhàn)略位置十分重要,。在此次展覽中，就有出自朝陽地區(qū)唐代墓葬中的“雙人首蛇身俑”,。這類雙人首蛇身俑起著驅妖逐魔,、鎮(zhèn)墓避邪的作用。
自北齊時起,，隨葬品中開始出現(xiàn)雙人首蛇身俑,，唐朝時達到鼎盛，并一直沿用至宋代,。北齊至唐,，雙人首蛇身俑主要見于北方地區(qū)。后來,，這種俑傳播到南方,，為南方貴族所喜愛。這類文物在唐代墓葬中大量出土,，分布范圍較廣,，主要集中在河東道和河北道,，如山西、河北,、遼寧等地,，五代至兩宋時期則在南方地區(qū)零星出土。這類文物多為陶胎或高嶺土胎,，極個別為瓷質,，部分表面施有化妝土。雙人首面目基本相同,，有的頭戴兜住下頜的尖頂帽,，或者梳有尖發(fā)髻，獸耳,，上肢呈獸蹄形趴伏于地,，身體部分相連。
這類造型獨特的“雙人首蛇身俑”意味著當權者死后仍企望擁有權力和富貴,。唐代墓葬中使用此類俑也可能有類似的寓意,，體現(xiàn)墓主對生前權力和財富的不舍與死后繼續(xù)擁有的期望。另外,，這類隨葬品呈現(xiàn)出唐代藝術的特點,，人首面部豐腴，體現(xiàn)出唐代以豐腴為美的審美觀念,；整體造型既神秘又充滿生活氣息,，將人與蛇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態(tài)完美融合，創(chuàng)造出一種全新的藝術形象,，是古代工匠巧思與技藝的結晶,。 （本文圖片由遼博提供）